第 2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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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那中年人正是程老師的恩師劉巍思，那位相當寵溺孩子的師爺。前兩天他接到程老師的電話，突然知道他要放棄考研，一邊覺得這麽大的事情電話裏講不通，一邊覺得時清蘭過世以後他還沒跟學生見過面，便趁著周五學校沒課坐飛機過來了。
程老師下午去接了老師到家裏，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想法一說，情緒很快就上來了，不多時就變成了程松直推門進來看到的那副模樣。
其實程松直是認識師爺的，但自從他四歲那年暑假師爺來過以外，後來兩年他都只跟爸爸媽媽在春節時去北京跟師爺住過兩天，加上前段時間媽媽去世，程松直的精神受到不小的沖擊，對師爺的印象就更加淡了。
程老師聽見推門聲，回頭一看，只見孩子呆楞楞地站在門口，沒有走進。他收斂情緒，站起身朝孩子招手：“松兒過來，讓師爺看看你。”
師爺，程松直對這兩個字有模糊的印象，但是相關的事情卻想不起來了。劉巍思看著小孩，憐愛無比，趕緊道：“松兒，還記不記得師爺？”
面對著爸爸和師爺的熱情，程松直只是冷漠地搖了搖頭。
“松兒怎麽有點怕人了？”劉巍思蹙眉，“我記得原來很開朗的。”
程老師勉強笑笑，朝恩師解釋道：“阿蘭過世之後，他情緒就不太穩定，而且他好像最近才慢慢能理解這件事，就更加……以前小區裏的老師都很愛抱他，現在除了樓上的葉老師一家，都不肯給別人抱了。”程老師說罷，走過去拉著小孩的手：“來，去見見師爺。”
劉巍思心疼小孩，著急忙慌地跟著過來了，可是小孩卻更怕了，往爸爸身後躲了躲，夾著哭腔道：“不要，我不要……”
程老師知道，師爺是最疼愛孩子的，可小孩竟然這樣躲著師爺，一時間既怕師爺傷了心，又怕場面尷尬，想也不想就將小孩往前拽：“程松直，你躲什麽？！師爺又不會吃了你！”
可是程老師喊這兩聲，卻更加嚇壞了程松直。小孩手一滑，棒棒糖掉在地上，“哇”一聲哭了：“不要！我不要！我要葉叔叔！我要姐姐！嗚嗚嗚媽媽我要媽媽……”
“映澤，你別嚇他！”
“啪！”就在爺孫聲音交錯的時候，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孩子的哭聲，程老師又一次沒有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緒，采取了責打這種最不妥當的方式解決問題。
爸爸的巴掌隔著褲子落在屁股上，卻毫無遮擋地加重了程松直的恐懼。盡管不是多麽狠重的力度，卻讓程松直感到格外害怕和無助——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到來，爸爸毫無來由地給了他一頓巴掌。程松直放聲大哭，不斷扭著身子，想要掙脫爸爸大手的蹂躪。
“啪啪啪啪”，程老師的巴掌落得又快又急，連手心都發麻發脹，更不用說小孩柔嫩的屁股了，褲子大約遮擋不住多少疼痛，該怎麽疼還得怎麽疼。劉巍思一開始還是喊著讓他不要打，過了會看他這巴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，便趕忙抓住了他：“你打孩子做什麽？你是不是要打死他？”
程松直不知道爸爸和師爺之間的爭鬥，一感到自己被松開，立刻抹著眼淚朝外跑了。
“松兒！”劉巍思叫不住孩子，只得推程老師，“快去看看！別讓孩子跑出去出了什麽事！”
程松直也不敢到處跑，不然被抓住了也是一頓打，出了門就往樓上葉老師家跑。葉老師還沒回家，程松直不管不顧，一頭紮進了阿姨的懷裏。
雖然他早知道自己是叔叔阿姨一家的麻煩，但是失去媽媽之後，這已經是他唯一的依靠。
阿姨抱著哭成一團的小孩，心疼得不得了，正要問為什麽，就看見程老師追來了：“程老師，怎麽回事啊？你又打松兒了？”
正在房間寫作業的葉曉聽見響動，也拉開門看熱鬧，結果就看見這尷尬至極的一幕。
俗話說家醜不外揚，可是程老師覺得，這半年來，他們家什麽醜都被別人給看光了，倒也沒什麽好介意的。
“抱歉，嫂子，先讓松兒在你們這呆一會兒，等晚讀結束我就回來接他去吃飯。”
阿姨拍著孩子的背，道：“沒事沒事，這不天天都在我們家吃嗎？你看學生去，松兒就在這裏，你放心，我給你看著。”
程老師苦笑一下：“多謝嫂子，麻煩您了。”
那天晚上八點多，程老師才來接孩子出去吃晚飯。因為劉巍思在，程老師選了一家粵菜餐廳，給老師點了幾個清淡的菜，又給孩子點了些小食。程松直雖然還是不大高興，也不願意靠近師爺，但有點高興，，自從媽媽不在，他就沒在外面吃過飯了，看著服務員把雞翅端上來，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。
劉巍思見了下午那場面，現在也不勉強要親近小孩了，只是看著他吃東西，過了會就和程老師談起正事來：“我知道你的顧慮，這個時候確實要在松兒身上多花點心思，只是你也要考慮自己的以後，你不能一輩子留在一個中學裏。”
“老師，您說的我都明白，可是您也看到了，我也是身不由己，怪就怪造化弄人吧。”
“映澤，或許你今年先緩緩，看看明年松兒的情況，他也不會一直這樣的，等他情緒穩定一些，長大一些，也許還有機會。”劉巍思不願意就此放棄，“甚至都不用著急明年，後年，大後年都行，只要你別完全打消這個念頭，映澤，你的人生會不一樣的。”
程老師笑笑，點頭道：“好，我答應老師，如果以後松兒情緒穩定些了，我會繼續考慮這件事的。”
程松直低頭啃著雞翅，沒有完全聽懂他們的話，卻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對——爸爸是不是終將離開他，在未來的某一天？
但他沒說，也沒問，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著雞翅。如果忽略他眼裏閃爍的淺淺淚光，這場景就跟幾年前爸爸和師爺帶他去吃芝麻糊糊那樣，幸福而美好。
只是，時光一去不回，誇父最終死在了追逐太陽的路上。
那晚回家後，程松直還是在爸爸的要求下去跟師爺說了晚安。可是程松直一點也沒有想起過去幾年和師爺說晚安時的滿足甜蜜，只感到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慌張和窒息。
程松直逃回房間，從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的輪滑裝備，鞋子、護膝、頭盔，一樣一樣往自己身上穿，仿佛這些東西是他的保護套，只要穿上就可以讓自己免受傷害。
房間不大，根本滑不開，程松直小步小步地踩著，忽然就落下淚來。也許等爸爸離開，他就會像現在這樣，再沒有人疼愛他關心他保護他，沒有人為他遮風擋雨，而他只能靠身上的輪滑裝備尋求保護。
但是，他感受著膝上傳來的緊繃感，知道這裝備也難以為繼，他正在長大，很快就要穿不下了。
原來，長大就是要跟過去的東西，一一告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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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中年人正是程老師的恩師劉巍思，那位相當寵溺孩子的師爺。前兩天他接到程老師的電話，突然知道他要放棄考研，一邊覺得這麽大的事情電話裏講不通，一邊覺得時清蘭過世以後他還沒跟學生見過面，便趁著周五學校沒課坐飛機過來了。
程老師下午去接了老師到家裏，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想法一說，情緒很快就上來了，不多時就變成了程松直推門進來看到的那副模樣。
其實程松直是認識師爺的，但自從他四歲那年暑假師爺來過以外，後來兩年他都只跟爸爸媽媽在春節時去北京跟師爺住過兩天，加上前段時間媽媽去世，程松直的精神受到不小的沖擊，對師爺的印象就更加淡了。
程老師聽見推門聲，回頭一看，只見孩子呆楞楞地站在門口，沒有走進。他收斂情緒，站起身朝孩子招手：“松兒過來，讓師爺看看你。”
師爺，程松直對這兩個字有模糊的印象，但是相關的事情卻想不起來了。劉巍思看著小孩，憐愛無比，趕緊道：“松兒，還記不記得師爺？”
面對著爸爸和師爺的熱情，程松直只是冷漠地搖了搖頭。
“松兒怎麽有點怕人了？”劉巍思蹙眉，“我記得原來很開朗的。”
程老師勉強笑笑，朝恩師解釋道：“阿蘭過世之後，他情緒就不太穩定，而且他好像最近才慢慢能理解這件事，就更加……以前小區裏的老師都很愛抱他，現在除了樓上的葉老師一家，都不肯給別人抱了。”程老師說罷，走過去拉著小孩的手：“來，去見見師爺。”
劉巍思心疼小孩，著急忙慌地跟著過來了，可是小孩卻更怕了，往爸爸身後躲了躲，夾著哭腔道：“不要，我不要……”
程老師知道，師爺是最疼愛孩子的，可小孩竟然這樣躲著師爺，一時間既怕師爺傷了心，又怕場面尷尬，想也不想就將小孩往前拽：“程松直，你躲什麽？！師爺又不會吃了你！”
可是程老師喊這兩聲，卻更加嚇壞了程松直。小孩手一滑，棒棒糖掉在地上，“哇”一聲哭了：“不要！我不要！我要葉叔叔！我要姐姐！嗚嗚嗚媽媽我要媽媽……”
“映澤，你別嚇他！”
“啪！”就在爺孫聲音交錯的時候，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孩子的哭聲，程老師又一次沒有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緒，采取了責打這種最不妥當的方式解決問題。
爸爸的巴掌隔著褲子落在屁股上，卻毫無遮擋地加重了程松直的恐懼。盡管不是多麽狠重的力度，卻讓程松直感到格外害怕和無助——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到來，爸爸毫無來由地給了他一頓巴掌。程松直放聲大哭，不斷扭著身子，想要掙脫爸爸大手的蹂躪。
“啪啪啪啪”，程老師的巴掌落得又快又急，連手心都發麻發脹，更不用說小孩柔嫩的屁股了，褲子大約遮擋不住多少疼痛，該怎麽疼還得怎麽疼。劉巍思一開始還是喊著讓他不要打，過了會看他這巴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，便趕忙抓住了他：“你打孩子做什麽？你是不是要打死他？”
程松直不知道爸爸和師爺之間的爭鬥，一感到自己被松開，立刻抹著眼淚朝外跑了。
“松兒！”劉巍思叫不住孩子，只得推程老師，“快去看看！別讓孩子跑出去出了什麽事！”
程松直也不敢到處跑，不然被抓住了也是一頓打，出了門就往樓上葉老師家跑。葉老師還沒回家，程松直不管不顧，一頭紮進了阿姨的懷裏。
雖然他早知道自己是叔叔阿姨一家的麻煩，但是失去媽媽之後，這已經是他唯一的依靠。
阿姨抱著哭成一團的小孩，心疼得不得了，正要問為什麽，就看見程老師追來了：“程老師，怎麽回事啊？你又打松兒了？”
正在房間寫作業的葉曉聽見響動，也拉開門看熱鬧，結果就看見這尷尬至極的一幕。
俗話說家醜不外揚，可是程老師覺得，這半年來，他們家什麽醜都被別人給看光了，倒也沒什麽好介意的。
“抱歉，嫂子，先讓松兒在你們這呆一會兒，等晚讀結束我就回來接他去吃飯。”
阿姨拍著孩子的背，道：“沒事沒事，這不天天都在我們家吃嗎？你看學生去，松兒就在這裏，你放心，我給你看著。”
程老師苦笑一下：“多謝嫂子，麻煩您了。”
那天晚上八點多，程老師才來接孩子出去吃晚飯。因為劉巍思在，程老師選了一家粵菜餐廳，給老師點了幾個清淡的菜，又給孩子點了些小食。程松直雖然還是不大高興，也不願意靠近師爺，但有點高興，，自從媽媽不在，他就沒在外面吃過飯了，看著服務員把雞翅端上來，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。
劉巍思見了下午那場面，現在也不勉強要親近小孩了，只是看著他吃東西，過了會就和程老師談起正事來：“我知道你的顧慮，這個時候確實要在松兒身上多花點心思，只是你也要考慮自己的以後，你不能一輩子留在一個中學裏。”
“老師，您說的我都明白，可是您也看到了，我也是身不由己，怪就怪造化弄人吧。”
“映澤，或許你今年先緩緩，看看明年松兒的情況，他也不會一直這樣的，等他情緒穩定一些，長大一些，也許還有機會。”劉巍思不願意就此放棄，“甚至都不用著急明年，後年，大後年都行，只要你別完全打消這個念頭，映澤，你的人生會不一樣的。”
程老師笑笑，點頭道：“好，我答應老師，如果以後松兒情緒穩定些了，我會繼續考慮這件事的。”
程松直低頭啃著雞翅，沒有完全聽懂他們的話，卻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對——爸爸是不是終將離開他，在未來的某一天？
但他沒說，也沒問，只是安安靜靜地吃著雞翅。如果忽略他眼裏閃爍的淺淺淚光，這場景就跟幾年前爸爸和師爺帶他去吃芝麻糊糊那樣，幸福而美好。
只是，時光一去不回，誇父最終死在了追逐太陽的路上。
那晚回家後，程松直還是在爸爸的要求下去跟師爺說了晚安。可是程松直一點也沒有想起過去幾年和師爺說晚安時的滿足甜蜜，只感到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慌張和窒息。
程松直逃回房間，從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的輪滑裝備，鞋子、護膝、頭盔，一樣一樣往自己身上穿，仿佛這些東西是他的保護套，只要穿上就可以讓自己免受傷害。
房間不大，根本滑不開，程松直小步小步地踩著，忽然就落下淚來。也許等爸爸離開，他就會像現在這樣，再沒有人疼愛他關心他保護他，沒有人為他遮風擋雨，而他只能靠身上的輪滑裝備尋求保護。
但是，他感受著膝上傳來的緊繃感，知道這裝備也難以為繼，他正在長大，很快就要穿不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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